Friday, March 28, 2008

受伤的鹿与狂野的熊

昨晚的音乐会算的上是大餐,4-course,两道chamber头台,一道钢协算second course,最后的肖六作main course。只是没有安可做甜点,毕竟不是独奏。

这顿大餐虽说每道菜都独具风味,却不免五味杂陈。开场的 Danses concertantes 欢快幽默让人如浴春风,紧接着是普罗科菲耶夫第一钢协的狂风骤雨,然后是Poulenc沙龙音乐的靡靡之音,最后肖斯塔科维奇的第六交响却又风云谲波诡变幻莫测。音乐会之后,指挥Mark Elder跟钢琴家Louis Lortie 跟听众交流,Lortie说,他弹琴的时候很少做visual的想像,但是今天两个曲目对比太强烈,一个像是在 tame a bear (钢协),另一个像是在 catch a wounded deer (沙龙舞曲),很精当的比喻。钢协是普氏从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毕业时的作品,要的就是能show off 技巧,嘈嘈切切错杂弹,听的人咋舌,最后普氏果然得了当年的钢琴技巧大奖。Poulenc的Aubade 则是为一沙龙贵妇所作,资产阶级浮靡生活的那一套,遮遮掩掩的男欢女爱,朦朦胧胧的三屉馒头,弹出来是间关莺语,幽咽泉流。

指挥Mark Elder是个英国人,很懂得控制场上的情绪,还很会恭维东道主,谈吐不俗,只是有点假模假事儿,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上来问问题,他也要讲一通艺术人生的大道理。不过做指挥的可能免不了有自以为是的毛病,毕竟成天训导人。散场的时候听得有人议论,"We should hire him." "Is he a candidate? " 云云,联系到NSO现任音乐总监Slatkin另谋高就的消息,才恍然大悟:原来是个Job Talk! 莫非这古怪的选目是考验这个candidate驾驭不同风格的能力?

Wednesday, March 5, 2008

I see only the overwhelming indifference of nature
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这个道理其实再简单不过。然而偏偏有人一厢情愿要把自然当作救赎之道,更有人要把 Into the Wild 的愣头青们当作英雄和圣徒来鼓吹。

我们唯物主义者都明白,自然界是个客观的存在,四时更替,生死荣枯,弱肉强食,简单而冷酷。"Into the Wild" 里的 McCandless 同学和 "Grizzly Man" 里的 Treadwell 同学,嘻嘻哈哈地要跟美丽的阿拉斯加勾肩搭背,结果一个饿死,一个成了灰熊的盘中餐。然而,Herzog 显然要比 Penn 清醒的多,他老老实实把悲剧当悲剧来拍,他在片中评论道:"And what haunts me, is that in all the faces of all the bears that Treadwell ever filmed, I discover no kinship, no understanding, no mercy. I see only the overwhelming indifference of nature. " 真是字字珠玑,字字见血。Grizzly Man 里Treadwell 和他的女友被灰熊吞噬的那段录音,可谓惊心动魄,现在想起来还有芒刺在背的感觉。

而Penn导演呢,把一个被困在野外直至饿死的McCandless 打扮得不伦不类。先是渲染他抛弃Harvard Law School 似锦前程之有思想有勇气,再接着毫无底线地描述他如何人见人爱,要他当儿子的,当情人的,当孙子的,都齐全了。当然啦,McCandless 一概拒绝,因为的他的心属于阿拉斯加。他咬牙切齿地诅咒 "society", 他痛斥物质主义消费主义,虽然他手里始终扛着把枪—人类社会最肮脏的工具。这么一个不折不扣的“自然之子”,最后的遗言居然是 "Happiness is only real when shared",如此无厘头,真是让我抓狂。

其实 Into the Wild 完全可以拍得很好,可以拍成对于个人理想主义的反思,甚至可以拍成个人精神王国的覆灭,就像唐吉珂德临终前说“我从前是疯子,现在头脑灵清了。”McCandless 在生命的最后几天对于恐惧,孤独,以及幸福的认识,很有可以发挥的地方。Into the Wild 可以是一个悲剧,一个黑色荒诞剧,但Penn 偏要把它搞成个宣传剧。

看完 Into the Wild, 我想对Sean Penn 说,你还是继续做演员这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吧。